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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求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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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求藥

◎她在磨一把刀(笨蛋情侶正式下線)◎

*

夜已深, 萬籟俱靜,不知何處傳來梆子聲響,三更了。

何皎皎尋到了杏花巷, 第一間小院就是醫館,兵卒們倒沒有騙她。

“大夫,大夫救命啊大夫。”

少年身軀大部分壓在她肩身和脊梁上,何皎皎不敢放他下來, 俯身彎腰騰出只手敲得門板咚咚震響。

“有沒有人啊?!”

深夜少女的啼哭驚得遠方犬嗅,好半晌,門用力地開了。

一小團暈黃的光攏亮個矮小的人形, 是個七八歲的童子舉燈出來, “大晚上的誰啊——!”

燈光將二人淒慘模樣照亮,墜地熄滅了, 童子嚇得摔了燈,屁滾尿流往屋裏跑。

“師父,師父, 有鬼啊師父!”

“大夫, 大夫, 救人啊大夫。”

何皎皎撐著淩昭,避開燈盞殘渣往裏走,她心裏終於浮現出微末的希望。

“什麽人啊?”

剛走進小院中, 屋裏頭有人喊到,一中年男人披著外衣提油燈出來。

他比小童淡定, 高舉燈盞將二人頭到尾一打兩, 片刻後卻拂須搖頭道:“姑娘, 你去別的地方吧, 他這傷老夫治不了。”

“為……”

何皎皎慌忙改了口, “我有銀子的,都說醫者仁心,您救救他吧。”

說著她連忙從腰帶裏掏銀票出來,幾百幾千,拖著淩昭吃力往男人手裏塞。

男人往後一步全躲開了,讓何皎皎抓皺的銀票砸在地上,和她的淚一起,聽見男人冷漠道:“你別在我這兒耽擱了,別處去吧。”

說著,他伸手連推帶搡,將二人往院外推,何皎皎怕摔,一邊護著淩昭笨拙地往後躲,退出到門外後找準時機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袖,“求求您了大夫。”

希望破滅,何皎皎淚流滿面,內心僅剩麻木。

他們……到底要做什麽?

她猜不透,想不通,唯一的支柱倒在她單薄的背上,她幾乎掙命一般方走到這裏。

她只有去求別人。

“求求您了,你至少賣點兒藥給我好不好?”

少女滿手血汗的混合物,拽得男人衣袖烏黑,他失了耐心,一把甩開何皎皎:“你跟我有什麽好糾纏的。”

何皎皎重重摔倒,淩昭從她背上滾了下去,她顧不得直往上湧的眩暈感,連忙爬過去扶他。

再擡頭,醫館的門“啪”地關上。

何皎皎沒再去纏他,是啊,跟他有什麽好糾纏的?

她垂了眸,借著月色捧起淩昭的臉,想為他擦幹凈面上凝住的血。

可她也是滿手的血,擦不幹凈,便放棄了,親昵地蹭蹭他的鼻尖,“沒事兒的。”

她剛剛看得清楚,小院左側的屋裏,是那大夫的藥房。

何皎皎把少年兩條胳膊搭上自己肩膀,許是一回生二回熟,這次她似乎沒廢多大勁兒,便撐著他站起來了。

她帶著他走出兩條街外,拐進一條偏僻的死胡同,把淩昭放到了墻角。

“淩昭,你在這裏等我好不好?我一會兒就回來。”

何皎皎扯過街邊撿到一卷破草席將他蓋住,輕聲地祝囑咐著。

她知道他聽不見,可不跟他說話的話,她要撐不住了。

少女蹲在地上,埋著頭緩了緩,小臂上忽然傳來一陣柔軟溫暖的觸覺,“喵嗚。”

原來白貓一直不聲不響跟著,此刻才有了機會跟她親近。

何皎皎也才註意到它,她恍恍一笑:“你在啊,那你幫我看著他好不好。”

說完,何皎皎也不管它如何,掐緊手心掐出一把力氣,一口氣跑回了杏花巷。

她要去作賊,她沒辦法了。

巷子停了一架堆滿柴火的推車,何皎皎靠它翻進醫館院墻。

落地時摔了,但她感覺不到疼,因此沒發出一點兒聲音,輕手輕腳推開了藥房的門。

何皎皎不懂藥理,但治刀傷的金創藥,補氣血的四物丸、白芷人參她且認得的。

她也什麽都不怕了,吹燃了火折子翻箱倒櫃地找,若是被發現,她偷不著了,就明搶。

她動作很快,用裙擺系了個兜,很快將藥房裏能治外傷的藥和大補藥材搜刮了幹凈。

她抱著瓶瓶罐罐,快步跨出院門時,身後傳來一聲輕嘆,“好端端一個姑娘家,何必呢?”

是那大夫的聲音,“您回去跟家裏人低頭服軟不就好了,何苦遭這個罪?”

“走吧走吧,老夫權當沒看見。”

家裏人,低頭,服軟。

笑話。

何皎皎只當聽不懂他的話,頭也不回,一瞬不停地跑回她藏淩昭的死胡同裏。

還未進胡同口,她聽見小女孩驚訝的聲音,“這不是咪咪嗎?”

“啊絨絨別打別打。”

“三娘,這兒有個人。”

登時貓叫尖銳,聲音雜亂。

何皎皎心下一凜,跑過去,便見數道人影立在前方,一人正彎腰探向淩昭。

月光慘亮亮,少女登時猶如困獸般猛沖過去,“別碰他!”

她撞翻那人擋在淩昭身前,小女孩怯怯發問:“娘子?”

“娘子,淩爺,您們怎麽弄成這樣了?”

被她撞倒那人扶著腰起身,疑道。

是三娘和她撿回來的那四個小丫頭們。

旁邊貓在低嘶,橘貓和白貓一左一右趴在墻頭對峙。

絨絨?

她們怎麽來了?

何皎皎渾身都緊繃著,想不了太多。

她誰也沒理,怔怔轉身,偷來的藥瓶藥匣倒了一地,舉起火折子,翻出人參片壓到淩昭舌根下。

周圍安靜很久,小丫頭們嚇得不敢說話,半晌三娘走上前,接過何皎皎手裏的火折子:“娘子,我幫您吧。”

何皎皎沒拒絕,低頭撕開淩昭的領口和衣袖,昏暗燈火下,少年面上慘白泛著灰。

她記得他傷得最重的手腕和肩膀,兩個黑紅血洞,何皎皎花好大力氣止住手抖,金創藥粉倒了下去。

“娘子……”

三娘看得落了淚,緩緩道:“您們突然走了,我心裏怎麽想都沒底,我一個人帶她們四個,也不曉得要怎麽過活,幹脆帶上您們留下的行李,出城尋你們來了。”

月光亮,小丫頭們眼尖,在城外的荒地裏竟然看見了絨絨。

絨絨誰也不讓抱,焦急地喵喵大叫,引著她們到了一片到處都是血的山坡。

一路順著滴落的血跡,她們進了這座小鎮,一進城門絨絨飛快地跑進這死胡同裏,撲倒白貓和它打了一架。

她們因而與何皎皎重逢了。

三娘說完了經過,何皎皎仿若未聞,低頭沒有章法地往淩昭傷口上倒藥。

“娘子,您這樣不成的。”

三娘揩揩眼角,輕輕握住她手腕,“您和淩爺究竟……”

她欲言又止,後而委婉哀傷,“我其實看出來了,您們倆……是從家裏跑出來的罷?”

婦人惆悵唏噓,將私奔換了種說法。

“不是的。”

何皎皎不承認,一瓶子金創藥用光了,她低頭去找新的,低眸時呼吸一亂,抖出一聲哭腔。

她再忍不住,撲到三娘懷裏壓抑著抽泣一場。

他們是被逼得,被逼到走投無路了。

三娘用幹凈帕子稍微給何皎皎擦了擦臉,待她情緒平覆,提議還是找個地方落腳,再去尋郎中大夫為淩昭治傷。

今日一天的遭遇,何皎皎已不抱希望,但不能不去試。

不出所料,她們找了兩家客棧,都被掌櫃拒了。

一行人最後,扶著淩昭進了一間荒廢的觀音廟。

他背上一道由肩胛斜橫到腰的撕裂傷痕,何皎皎在觀音相下鋪了幹凈的披風,扒了他上衣讓他臥躺著。

少年從小打熬筋骨練出來的精壯身子,可大大小小新傷舊傷觸目驚心,何皎皎看著便要落淚。

他該有多疼啊。

三娘是窮苦人家出身,何皎皎留在馬車上的東西她不舍得丟,硬是和小丫頭們帶過來了。

她們今天要搬家的,銅盆水壺衣裳……什麽小物件又都有一點兒。

此刻成了何皎皎的依仗。

廟院裏有口井,三娘手腳麻利,打水生火燒了熱水,又開了點心匣子端過來,讓何皎皎填填肚子。

何皎皎真心感謝她,但實在沒胃口,低低說了聲謝謝。

小丫頭們和兩只貓都睡著了,深夜死寂,何皎皎仿惶不定,但總算沒那麽無措了。

她用熱水擰幹帕子,輕輕替淩昭清理傷口,重新上藥,他的猙獰幾處刀傷,總算沒有流血了。

可少年無知覺皺緊長眉,臉色白得嚇人。

她端了碗把糕點扔到水裏泡化開,去餵他,也餵不進去,何皎皎只好用帕子沾水去潤他幹裂蒼白的唇。

可無論如何,他沒再睜眼,何皎皎喊不醒他。

三娘陪她一會兒,勸她歇歇吧,不然淩昭沒好,她又熬垮了怎麽辦。

三娘說:“您歇著,我去鎮上找找,不信這麽多大夫,沒一個肯出診的。”

何皎皎聽勸,三娘走後,她握緊淩昭的手在他身邊蜷成一團。

破廟半邊屋檐都塌了,她怔神望著夜穹,看弦月東落,眼睛合不上,天亮了。

陽光照到臉上,何皎皎忽然想起,今日,是淩昭十八歲的生辰。

她其實都安排好了。

搬家的第二天就為他慶生,他生辰過後,他們就請媒人換婚書。

租的那間小院還有兩個月的租期,因為他們沒有長輩親人,何皎皎打算從那裏出嫁。

“娘子…”

三娘踏著清晨的薄霧回來了,她立在坍塌的廟門口,愧疚地搖了搖頭,“我把鎮上都跑遍了,那些大夫夥計都像認識我似的,說什麽都不肯出診,藥也不賣。”

“我本來還想買些包子粥回來的,可……路邊的小攤都不肯賣東西給我。”

何皎皎不失望,抹了把眼淚起身了,讓三娘過來搭把手。

轉目卻發現他臉色通紅,何皎皎一摸他額頭,燒得滾燙。

她們將淩昭扶起來,給他餵了水。

何皎皎甚至沒有力氣著急了,她語氣淡淡道:“三娘,你在這兒守著,我再出去試試。”

她沒忘記昨天晚上放任她偷走藥的大夫。

他是個好人。

何皎皎從小慣會看人下菜碟的。

她換了身幹凈衣裳,挽了個不倫不類的單鬢,急匆匆地回到杏花巷。

“師父師父,她又來了!”

仍然是他的學徒童子開門,大約是得了叮囑,門一開轉眼用力關上,緊接著閘門落鎖的聲音傳出來。

何皎皎並不意外吃了閉門羹,她揚高聲音:“求求您了。”

來往行人不少,投來詫異目光。

何皎皎跪了下去,一個頭磕得響亮,她聲音很穩,無波無瀾:“求求您了。”

她伏跪在醫館門口,內心同樣平靜。

她什麽都做不到,所以只能這般去求別人,多尋常的事。

可直到炎夏烈陽在雲後展露威儀,蟬抖翅尖鳴,何皎皎背如炙烤,醫館院門,沒有再打開過。

這樣啊。

何皎皎不難過。

她也不浪費時間了,撐著墻壁站穩了,雙腿腫脹麻木,走得艱辛苦困。

三娘說,鎮上有七家醫館呢。

她一家一家地跪了過去。

可是,沒有人心軟。

沒有人肯幫他們,沒有人願意救他們。

何皎皎帶了很多錢,可她買不到任何東西。

為什麽?

第七間醫館,少女佯裝的平靜破裂,她沖進醫館裏頭,抖著手大把大把地銀票砸了過去,“我有錢,為什麽不賣給我藥,憑什麽不賣給我藥?!”

她聲嘶力竭,要瘋了。

醫館裏頭,卻依舊沒人肯理她,夥計將她推出門。

她摔到地上,砸過去的銀票砸回她身上,和一潑涼茶,兜頭澆下。

三伏炎夏,何皎皎一個寒顫,她斂眉低目,冷靜下來,抹去臉上涼水,起身走了。

這樣啊。

她嘗試沖出城,在城門口被兵卒面色不善堵了回來。

這樣啊。

何皎皎仰起頭,瞇著眼睛去盯高懸的盛陽。

她明白了。

為她和淩昭不知天高地厚,憑他們妄圖以卵擊石。

什麽都不要了?什麽都能豁出去?

那便過過一無所有,叫天不應,叫地不靈的日子吧。

何皎皎回了破廟裏。

她頭重腳輕,放佛遭烈陽曬化三魂七魄,木楞著聽到小丫頭們的哭聲。

“娘子,三娘卷走您的包袱跑了!”

殘瓦的陰影落下來,遮擋不了浮空翻滾的熱浪,何皎皎怔然擡頭,一眼掃過哭得淒慘的小丫頭們,給不出反應。

絨絨趴在結滿蜘蛛網的供桌上,白貓在垮了半邊的斷墻下打盹兒,唯獨三娘不見了。

何皎皎臨走前,把貼身收著、裝著大部分錢財的包裹留下了。

三娘……三娘是她讓淩昭在章洲的運河裏撈上來的,她夫婿因為小半袋粟米,要把她賣給一個瘸腿的男人。

所以她跳了河,寧死不從,她被救上來後,跪在地上把頭都磕破了,說這輩子當牛做馬的也要報答他們。

這樣啊。

何皎皎不怪她,錢對她沒用了,如果三娘昨晚沒有找到她,她可能撐不到現在。

“哈…”

少女眉眼靜謐,笑了笑,她走到淩昭身邊蹲下,摸了摸他的額頭,邊問小丫頭們:“你們怎麽不走啊?”

少年眼睫輕合,蒼白虛弱,好歹身上沒有上午何皎皎出門時那麽燙了。

還是三娘教得她,用冷水拭身可以退熱。

何皎皎便找來只水桶,到井邊打了半桶水,她從未做過這些活計,半桶水都拎得搖搖晃晃。

聽小丫頭們在耳朵邊哭,“娘子,您別不要我們,我們能去哪兒啊?”

最小的丫頭才八歲,湊過來幫何皎皎,也是哭,“娘子,我餓。”

三娘帶走了所有值錢的物件,何皎皎偷來的藥,幾匣子點心果子都沒放過。

何皎皎沒吭聲,不知如何作答,沈默地擰著帕子給淩昭擦臉。

她手上沈重,動作很輕。

小丫頭們看她臉色,哭了一會兒,也都慢慢止住。

耳邊仿佛忽然間安靜死寂下來,何皎皎手頓住,莫名擡了頭。

陽光大片大片漏下破損的屋檐,似金光普照中,她看清了蓮花臺上龜裂的泥塑觀音相。

南無觀世音菩薩,照見五蘊皆空,渡一切苦厄。

阿彌陀佛,阿彌陀佛。

金光撫發頂,何皎皎想起了一件事。

她放下帕子,繞過淩昭,雙手合十跪到了蓮花臺下。

何皎皎語氣神情,前所未有的虔誠:“觀音娘娘,是信女不知敬畏,沖撞了口舌言語忌諱,是信女的罪過,信女知罪,您要罰罰信女一人,饒了他吧,饒了他吧。”

昨日她用治傷為由,訛了他人錢財,所以神佛才降下這橫禍的嗎?

何皎皎走投無路了,什麽都要求一求。

可觀音低眉,無慈無悲垂目來,不言,不語,不憐她。

何皎皎等了等,等得低了頭,起了身。

她明白了。

沒有人救他們,這泥塑的觀音更不會。

她面無表情走到蓮花臺旁,踩著邊緣踏上去,用盡全力狠狠一推。

觀音橫倒向一邊,轟隆巨響,塵土飛濺,七零八落碎了去。

“娘子!”

絨絨嚇得飛躥出去,小丫頭們驚聲尖叫。

何皎皎立在蓮花臺上。

她依然梳不好頭發,單髻都梳歪了,一身素青的衣裙,青煙似得,孑然而立。

她柔笑著輕聲安撫她們:“別怕,沒事的。”

少女眉眼秀麗婉柔,濃密羽睫在她芙蓉面上落下陰影,花須般蔓延。

她最後看了淩昭一眼,灰塵在金光中漂浮飛舞,她沒能看清。

但何皎皎再沒有任何猶豫。

她走了。

小丫頭們沒敢追,以為她很久便會回來。

蟬噪聲此起彼伏,何皎皎並未走出多遠。

出了破廟外一條街,太陽曬空了街道,她便原地停下了。

“我該往哪裏走?”

她自言自語般重覆,“我們知道錯了,我該哪裏走?”

瓦片輕響,風滾熱浪,檐下落來一片陰影。

黑衣的死士半跪於地,指向一方小路,“請。”

何皎皎跟著他,走進一間民居校園。

耳房內陳設素雅,幽香繚繚,看清珠簾後的端坐的人後,何皎皎仍舊楞了楞。

她猜過會是誰。

太子、建成帝、甚至是蘇長寧或者蘇盛延。

可她看見了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。

“皎皎,怎麽了,進來吧。”

蘇皇後聲音和緩,仿若一縷清風,吹散夏季悶熱。

何皎皎對上她含笑的眼眸,婦人從來如此,不急不緩,萬事波瀾不驚,從來端莊得體。

當有人望進她眼中時,總會生出錯覺來,認為她會是個再溫柔包容不過的人。仿佛她知曉,並會原諒一切。

像那座何皎皎推到的泥塑觀音一樣。

她便學著蘇皇後的模樣,也笑起來,款款福身行禮,“皇後娘娘,我們知道錯了。”

“淩昭今日滿十八了,他是您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,喊您十八年的母後,您饒了他吧。”

“皎皎,你皇帝伯伯本來不準我來的,他這回說什麽也要挫一挫十三的性子,結果他剛一上船,氣得病倒了。”

蘇皇後緩步過來扶何皎皎起來,拉她進去落座。

婦人撫上她臉頰,目光露出柔軟的愧疚,“我們也是沒法子了,你們年輕,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,非要在外頭吃足苦頭了,才知道還是家裏好。”

家?

皇宮是家麽?

何皎皎淺笑不語,怕穩不住神情,低眉順眼地垂了首。

“你看看你,從小那麽多人捧在手心裏伺候著,連頭發都梳不好,在外邊兒要怎麽活?”

“現在都知道令儀公主死在和親路上了,聘為妻,奔為妾,皎皎,你如今要怎麽辦呢?”

“不過,沒事的。”

蘇皇後擁她入懷,像兒時那般哄她。

“以後還是喊我母後吧,跟母後回去,我這輩子,獨獨差個女兒了。”

婦人似苦口婆心,與何皎皎母女情深著,好像忘了她有一個命在旦夕的兒子。

為何來的會是她?

這一切到底是誰的意思?

她的一字一句,真假占幾分?

何皎皎心中千回百轉,全都按捺住,擺出乖順面貌,“是,母後,多謝母後不計前嫌,兒臣感激涕零。”

且走一步看一步吧。

何皎皎唯一確定。

蘇皇後不會讓淩昭死,要一個私逃出宮的皇子的命多簡單,何必如此大費周章。

她要他們有用。

日落西斜,殘陽如血,破廟裏的小丫頭們,沒能等到何皎皎回來。

破廟外停來輛馬車,數不清的黑衣人憑空出現般。

小丫頭們嚇得哇哇大哭,馬車裏出來個雍容華貴的婦人,不嫌棄她們臟。

她抱起了最小的女孩,問她們的名字,哄她們不要哭。

她是個好人。

所有的小丫頭都這般想,止住哭泣,乖乖上了馬車。

蘇皇後來把這幾個小丫頭給何皎皎帶回去,雖說殺了最省事,像那個叫三娘的女人一樣。

可孩子們什麽都不懂,沒必要惹這份殺孽。

婦人慈眉善目,提了裙擺要走,聽到貓叫聲又回了眸,笑道:“差點兒忘了,把那兩只貓也給善祥抱回去吧。”

善祥,是蘇皇後給何皎皎新的封號,她要重新走個章呈,換個新身份回去。

這對蘇皇後來講,輕而易舉。

自始至終,她沒有瞥淩昭一眼。

白貓很乖,沒一會兒讓死士抱上了馬車,可那只橘色的貓……蘇皇後記得是叫絨絨。

它兇得很,從死士懷裏掙脫數次,每次都跑回了昏迷不醒的淩昭身旁趴下,朝人亮爪子哈氣。

蘇皇後撩著簾子,看得新奇,便揚聲道:“它不想走就算了吧。”

小丫頭們坐立難安,面面相覷,都沒聽懂蘇皇後撂下簾子後,說的那一句話。

她說:“別讓他死了、廢了就成。”

蘇皇後抱著白貓逗弄,淡淡牽了牽嘴角。

十八歲了啊。

但她想,還差點兒火候。

蘇皇後在磨一把刀。

【作者有話說】

本章笨蛋情侶徹底下線了qwq。

這裏解釋一下,蘇長寧、太子、蘇皇後,這三個人目前是一條船上的人,但他們各有各的想法和目的,甚至可以說是相互敵對的。

至於建成帝,一款不自知的蘇皇後的背黑鍋專用戶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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